一个懒汉的华丽变身

       “张哥,今天是端午节,祝你和伯父伯母节日快乐!”王毅走上张家院坝,就向张厚发道起了祝福。

       “哎呀,是兄弟来了!”“看,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嫂子,既贤惠又能干哦!”张还没接过礼品,就指着大门旁边拿着扫帚扫地的中年妇女对王毅乐呵呵地说。

      “亏得检察院的同志工作细心,能让张厚发这个‘滚刀肉’走上了正路,不容易啊!”在张家购买土鸡蛋的原乡镇合同制干部、茶园村老党员刘模停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张厚发如何成了“滚刀肉”?又是如何走上“正路”的呢?

       这话得从头说起。

       张厚发生于1967年,小学文化,身体壮实,智力也不输人。因为上有年迈的父母和叔父需要照顾,二十多年来一直没出门打过工。家又住在高山上,离集镇远,交通极不方便,只能勉强种点庄稼度日。为娶媳妇,没少请人说媒,但都因为穷,没女人愿意跟他。年长日久,对生活就失去了希望,没了奋发向上的劲头。渐渐地,染上了喝酒、闲逛的坏毛病,庄稼越种越少,家里的收入也一年不如一年。干部说他,他懒得听;好心人劝他,他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政府为村上铺路、修塘、修堰、搞人畜饮水工程,村干部叫他去做工,既能照顾家里,又能挣钱,他一次都懒得去。但像低保、救济等“好处”,他却争着闹着缠着找干部要。由此,“滚刀肉”的名声便不胫而走。

      2016年,全国脱贫攻坚战打响。岚皋县检察院负责包抓蔺河镇茶园村,全院26名干警负责帮扶该村58户贫困户。张厚发因为是建档立卡贫困户,被“分配”给了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王毅帮扶。

       初见张厚发是3月的一天中午,是村主任陈宗兴带王毅去的。
       走到张家门口,二人仔细瞅了几眼门前长满杂草的几亩地后才进屋。只见张一人跷着二郎腿坐在火炉屋里,双手抱着茶杯,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电视。茶杯里盛着酒,还有小半杯没喝完。上身的滑雪衫前面敞着,胸前有些许污渍;下身青色牛仔裤,腿面成了褐色;脚上的黑色皮鞋布满灰尘和泥土。
       王毅自报“家门”,说明来意,问他:“你年纪不大,身体也很健康,门前那块地我看还不错,为啥不种点庄稼、种点菜啥的?”张喷着酒气说:“我和我爹妈都是低保,叔叔是五保,有这些钱,勉强够吃了,就不用种了。”陈宗兴听了直叹气。王毅又好说歹说了两小时,但他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啥都不愿意搞。
        一星期后,王毅再见张厚发,是邀脱贫攻坚工作队胡队长和检察院驻村第一书记丁龙钧一起去的。想采取“人海战术”,让他转变。
        听到外面狗叫,张走出大门来。王毅和他打招呼,他正要说啥,却打了一个嗝,没说出来,头往前一蹿,险些栽倒,丁龙钧连忙上前把他扶住。
       王毅一行走进火炉屋,看到电视机还开着。
       大家刚落座,胡队长就单刀直入说开了:“你从现在开始,要下决心改掉懒的毛病,好好搞。可是检察院的领导帮扶你哟!这是个好机会,千万莫再错过了。”丁龙钧以同村的村民打比方,谁谁谁靠发展产业致了富,谁谁谁靠外出打工挣钱在县城买了房,苦口婆心地诱导他。王毅也表态说   将全力支持他发展致富产业。他却回答说:“再过十来年,我也能享受五保了,这是硬政策。你们就是嗓子说到冒烟都是闲的,我现在‘自由’惯了,就是不想动。”
       脾气一直很温和的胡队长见他“油盐不进”,气不过,提高声音教训道:“哪有你这么懒的!新民风建设动员会开了多次,《村规民约》和‘诚、孝、俭、勤、和’的牌子就立在出村的大路口,你没看见?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为啥不愿意动?成天净想着吃国家的,国家欠你的了?亏你说得出口!”
       胡刚说完,他就火了:“全民脱贫达小康是国家政策,连习主席都说了,到2020年确保不落下一个贫困群众。我脱不脱得了贫,是该你们村上、包挂干部和政府操心的事,到时候我达不了标,你们交不了票,与我啥相干!”
       这次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在检察院随后召开的脱贫攻坚专题会上,王毅介绍情况,请大家支招。检察长甘晓罡说:“扶贫不养懒汉,不能惯这个毛病!对于象张厚发这样的‘钉子户’,更需要对症下药,要想办法啃下这块硬骨头。”
       这块硬骨头怎么啃?王毅和丁龙钧分析和商讨了半天,最终决定“打人情牌”。
       为防止扑空,第三天一大早,王、丁二人就出发了。
       到张厚发家,正好九点,他还没起床,是丁龙钧喊起来的。洗漱完毕,张生燃了柴炉,然后从屋角一个塑料壶里倒了一茶杯酒才坐下。
       他才喝一大口酒,王毅忙从口袋里掏出“芙蓉王”香烟,边散烟边笑着说:“老张,我今天来,是想听听你真正的想法,你可莫见外哟!我这人不喜欢说空话,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而为。”他接过烟回答道:“没啥想法。还是那句话:我‘自由’惯了,啥都不想搞。”说罢,继续喝酒。
       王仍笑着说:“你这可没说实话哟,人人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有梦想,怎么会没想法呢?”他低头闷着不言。
       王给丁龙钧递了个眼色,丁马上接口说:“在路上,王组长就一再跟我说,真想把你拉起来。他这人真是不说空话的。”
       王毅用打火机给张点燃香烟,又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继续道:“我们现在结成了对子就是亲戚了。是亲戚,就该相帮。我不但现在要帮你,就是将来我们不结对子了,你有什么困难和问题还是可以找我,我绝对会全力以赴。因为亲威是永远的。”
       他仔细看了看王毅的脸,见王眼神坚定,脸色平静。再看丁龙钧,见丁也一脸严肃。遂低头猛吸了两口香烟,然后起身到外面堂屋提来热水瓶,又从电视机旁杂物堆里找到茶叶和塑料口杯,泡了两杯茶放到王和丁的面前。说:“不是我不配合你们,种庄稼除了锅巴没饭食,干和不干一个样!”
       王毅纠正道:“干和不干肯定不一样。就是种粮食,有点收入总比没有强,晃荡还不是晃荡了?再说,正因为种粮食不赚钱,才要搞产业呀!”
       丁龙钧进一步劝道:“我们秦巴山区自然条件差,上面非常关注,中央把你们这些处在集中连片贫困地区的困难群众作为了重点攻坚对象。习近平总书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经常深入到贫困地方来,亲自来看,亲自研究解决的办法,不断地出台优惠政策。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我们都要把握住啊!”
       “不是我不相信,我们搞产业搞怕了。搞了这么多年,换了多少种主导产业?没一样让我们富了的!”说罢,他又把脸迈向了一边。
       王说:“搞产业要因人而异,因地制宜。自己能搞啥搞啥,适合搞啥就搞啥。要围绕市场转,市场上需要啥搞啥,啥值钱就搞啥,不能千篇一律和一窝蜂。”
       “市场谁也把握不住,我们亏不起啊!”他叹道。
       王说:“我给你选项目,你搞,市场我负责。你看行不行?”
       “你说的好听!你现在包挂我,当然帮我。一旦不包挂了,还会负责?”问罢,他呵呵冷笑。
       王说:“我说过,我们结成了对子就是亲戚,亲戚是永远的。”
       “这只是一种说法,毕竟我们不是亲戚。”他无奈地说。
       王见他不信,急道:“那这样,你比我年长些,如果你不嫌弃,我叫你声哥哥,你把我当个小兄弟,咋样?兄弟不帮哥哥,哥哥骂兄弟都行!”丁龙钧立即接话:“还有我,你也把我当个小兄弟,有啥事也可以找我,我如果糊弄你,你也可以骂我。”
       他吸了几口烟。吸完了,又猛喝了一口酒,眼神凌厉地望着王,又看了看丁,问道:“我一个农村大老粗,穷得叮当响,名声也不好,和我认兄弟,你们不怕人家笑话?”
丁脱口道:“笑话啥?是人都是平等的,没得高低贵贱之分。你是农民,我们是干部,只是社会分工不同。”
       王接着说:“况且,你的情况我清楚。这么多年为照顾老的,没出过门。在家种庄稼,每年就收了几颗粮食。因为家里穷,没说上媳妇儿,一个人越过越没劲,才成了现在这样。”
       他连喝两口酒,抽了抽鼻子,沙哑着嗓子道:“还是王兄弟理解我啊!其他有谁知道我的苦处?!”说完,忙侧过头,从口袋掏出一片纸巾擦着眼睛。
       看他难过,王毅忙道:“张哥,莫想这些不高兴的了。既然你认我们两个兄弟,就拿两个杯子来,我们痛痛快快地喝两杯,也算为我们认识庆贺一下。”
       张说:“我这儿可只有散包谷酒,就怕两个兄弟喝不惯。”说罢,面带腼腆,一副很为难地样子。
       王忙说:“不怕,张哥喝得,我们就喝得!”
        张抬头大声道了声“好”。连忙起身取两个塑料口杯,各倒了小半杯酒递给王、丁。刚坐下,又站起来说:“我去整两个菜,这样干喝实在对不起两个兄弟。”言毕,就转过身去。
        王毅连忙扯住他的衣袖说:“这就好。你既把我们当兄弟,就不是外人。”丁也说:“这样喝才能真正喝出酒味儿来。”
        他见拗不过,就红着脸端起酒杯说:“两个兄弟真看得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举杯向前。王、丁也齐举杯向前道:“干!”
        三人碰杯后各喝了一大口。
        王毅放下酒杯对他笑道:“这是本地的小樽子酒,味儿很纯,很正宗嘛!”
        “这是我们村上张老大自己烤的,我直接在樽子上接的,一点假都没掺。”说着,他骄傲地呵呵直笑。
        张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软盒“延安”牌香烟,给王、丁散了烟,自己也抽了一支。王赶紧用打火机给他点上,又自己燃上。三人边吸边聊边喝,王、丁喝干了杯中之酒,他又连忙给添上。
       丁接过酒杯说:“张哥,我和王组长不胜酒力,就只能喝这一杯了。”他爽朗地说道:“我怎么会叫你们两个喝醉?这杯一喝,就不叫你们喝了!”
       酒毕,王毅说:“张哥,既然我们是兄弟,你就要相信我们。你先带我们看看你的自然条件,然后我们再给你出点子,看以后怎么搞。”他十分畅快地答道:“行!”
       张领着王、丁二人先转着看了几间房子、猪圈、鸡舍、厕所,然后去看土地和山林。
       在屋后树林,王毅见大点儿的杉树都被砍了,就小声问他砍了干啥了。他低着头说:“我一个单身汉,这把年纪了,感觉也没啥奔头了,想到还不如早些砍了换酒喝,还能享受一下,就砍到卖了。”
       丁龙钧劝道:“你以后再不能这样了。你要想想:伯娘已经八十多岁了,如果哪天她不在了,连个给你烧茶做饭的人都没有,日子咋过?”王也语重心长地说:“不说给我们找个嫂子添个娃,最起码也要有个老伴儿。但你条件不行,还是没人愿意跟你。所以你以后要少喝酒,努力发家致富才行啊!”他一脸的苦涩,频频点头称是。
       丁龙钧用手扒开脚前的泥土,兴奋地对张说:“你这片树林子阴暗潮湿,土又黑又肥,里面好种魔芋啊!”他担心道:“没种过,不知道长不长。”王毅立即说:“我来帮你找种子,先种点试试。”丁鼓动道:“种好了政府还有补助哦!”
      王毅见他不言语,就说道:“我看这样,本钱我来出,你只管种,失败了算我的!”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就听两个兄弟的。”
       4月,王毅拉来种子,他在屋后树林中种植了5亩魔芋。7月,王又送来防治魔芋软腐病和白绢病的链霉素、代森锰锌两种农药,他照王说的技术要求按时喷洒了。11月,他在那片树林收获的魔芋,除了留下的种子,还卖了2000多元,丁龙钧又为他争取产业补助1000元。他第一次品到了赚钱的甜头,胸中隐隐涌出一股热力。
      第二年,在王毅和丁龙钧鼓励下,他将林下魔芋种植扩大到10亩,还种植土豆2亩、玉米5亩、红薯1亩,散养土鸡40只,年底出栏大肥猪两头。土豆、土鸡和一条猪肉由王毅全部帮销卖出。收入的急骤增加,让他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彻底改掉了喝酒和闲逛的习惯。
      第三年春,他发展林下魔芋种植20亩,改造老茶园10亩,散养土公鸡40只、蛋鸡40只,养猪3头。仅种养业,当年获得收入逾4万元。在县检察院和茶园村“庆七一”双联互助表彰会上,他被授予脱贫致富“自强标兵”。
      2018年8月,王毅又与县城一个房地产建设项目部联系,为他找了一份保安工作。逢他当班,他就勤勉为公司尽责;每逢晚上或不值班,他就骑车回家务农,两不耽搁。项目部领导也很满意,给他月薪3000元。
     有一次,王毅微信群里有人想买土鸡蛋,王就联系他,他高兴地对王说:“我现在是真正尝到了挣钱的快乐,谢谢兄弟啊!”
自身的转变和家底的日渐殷实,终于让张厚发叩开了爱情的大门。2019年5月,经同村好心人撮合,上游30公里外的一个42岁寡妇看中了他,也就是他向王毅炫耀的那位。(余世主)
      注:本文主人公为化名

(责任编辑:张颖/晓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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